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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TNT巴比伦】钗头凤(三)

无限流无cp无缺席。俗称三无产品

古代封建背景,一个很沉重的故事。

“欢迎来到欲望之都,巴比伦。”

(原著世界来自《人生无数雨打去》)

TNT本章占比过低,但本章1w➕绝对精彩。

上一篇:钗头凤(二) 

——正文分割——


     时下有男子,喜欢把玩女子的三寸金莲。

    只是那些裹了脚的女子,在床上也有个规矩,就是不准脱袜,恐怕某些提倡小脚的雄蠢物,自己也知道一旦脱了袜子,拆了裹脚布,看到了“三寸金莲”真身,会有多倒胃口。

    只是等林绮年一走,应氏抱着女童,怯怯喊了一声郎君。

    林寿永威严道:“休听她妖言惑众。她这是嫉妒。荒唐大脚女,怎知楚楚小脚弱柳扶风美。”

    说着,林寿永又道:“哀儿这个年纪,到处乱跑,没个规矩,裹脚了就懂女徳,会乖巧了。”

    应氏有些迷茫地应了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林绮年半夜起身,做了个噩梦,浑身大汗淋漓地起来。

    她靠着床头,月光穿过纱窗,照在她汗湿濡的额头。

    于是,第二天,林绮年找了父亲林嗣宗,再去劝林寿永。

    但是林哀儿的脚,还是裹起来了。

    白天,林绮年为她请了大夫来板正趾骨,涂药。

    晚上,应氏就在林寿永的询问里,只得再次裹起了林哀儿的脚,再一次折断。

    小小的,不过五六岁的女童,怎么禁得住这双重折磨。

    有一天,林绮年来看她的时候,女童幼小的躯体趴在地上,死死抱着林绮年的大腿,哭喊:“姑母,姑母,让我裹罢!让我裹罢!”

    林绮年死死盯着她,觉得心里揪得成一团。一向傲慢,不把世间蠢物放在心里的她,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。

    她就是时不时过来盯着,甚至请了爹爹去劝,只是这些怎敌得过日夜相处的哀儿父母横下心肠?林寿永和应氏总找得到时机给哀儿裹脚。
  他们能狠下心叫哀儿受双重的折磨,林绮年却不能,安大夫说哀儿的脚若是再这样折断又扳回来,扳回来再折断一次,就真是彻底废了。

    到时候,甚至其行动不便,还胜过小脚了。

    看着女童的眼泪和哭喊,林绮年放在两侧的手在发抖,半晌,她低下头,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哀儿头顶的发旋:“走。我去求爹爹养你在膝下。”

    无缘无故地,把庶女养在丧妻的祖父膝下,这是不像话的,就算林寿永还没正式娶妻,绮年也不愿去管。

    林寿永铁青着脸迈进来,喝道:“你逾越了!”

    林绮年不理睬,只是抱着哀儿要走。

    但应氏却在背后哭起来,看着女儿,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哀儿懵懂无知,在林绮年怀里挣扎,向应氏伸着手哭泣道:“不要。哀儿不要离开姨娘,哀儿要姨娘。”这情景凄惨,活像她是分开母女的罪魁祸首。

    林寿永则是火大地喊起来:“来人――叶婆子!叶婆子!你们几个拉大娘子回房!”

    一片闹剧,幸而林嗣宗赶来制止了。

   哀儿,也还是裹起来了。

    每天都在凄惨地嚎叫着。

    持续了好一段时间,直到最后,哀儿的四个趾骨都折断变形,流血出脓,脚趾上的肉都烂到再也流不出脓水。

    那一天,因为裹脚而寸步不出门的哀儿,终于再一次怯怯地出现在了应氏的房门口,扒着柱子向外看。

    这个年仅六岁的女童,终于也有了一双碟子里的小粽子一样的“金莲”。

    她也终于和她的母亲一样,走路颤颤巍巍,没有人扶就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整日只能扒着门靠着,再也不能满园乱跑。

    那一天,林绮年去看她,女童叉着手,靠着门,喊了一声“姑母”。

    女童腼腆的,乖巧的,走了一步,前后晃动,险些跌倒。呵,终于有了林寿永满口称赞的“楚楚蒲柳之姿”了。

    女童不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快步走路了。

    林绮年沉默地走上前,抱起她:“想去哪?”

    人们总是能看到,一向傲慢的林绮年,时常耐心地抱着一个女童到处走。

    直到她累到抱不动为止。

    “姑母,姑母?什么东西烫烫的?”哀儿沾着液体到嘴里尝了尝,趴在少女怀里喊起来:“咸的。”
 少女沉默许久,低声道:“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,哀儿。” 


 讲到这里,林绮年已经泣不成声。

宋亚轩难得的第一个叫起来"啊?为什么要这样啊,他们好恶心啊。"

听到这一句,林绮年眼睛泛起光来“你们竟也觉得这恶心么?你们不明白,我当时恶心的吃不下饭,看到哀儿就想哭。”

“那您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呢,您不应该很受宠吗?”严浩翔思虑了半天,还是选择开口提问,贺峻霖摇手示意他别说了。


林绮年的好运结束在她十九岁那年。

在此之前,她都像个愣头青一般,清高,傲慢,青涩,视世间规则于无物。

但,林嗣宗病倒了,同时他病倒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家族,家族对待林绮年的态度迅速转变,甚至她无意间听到婆子在背后嚼舌根:“你又何必去招惹大娘子?她一个女人,又是老姑娘了,很快就能嫁出去的,她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?不还是在男人身子下躺着的货。”然后就是婆子们促促的笑。

林绮年听到这话,几年前被哀儿裹脚的事缠绕的那种窒息恶心之感又涌了上来,想起已经足足七日未见父亲,而父亲的房间却来来往往,全是亲族兄弟,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
推开拦阻的仆人,无视站在床榻边的哥哥, 哭着跪倒在父亲床下。

“女儿不嫁须眉郎。愿作自梳女,从此侍父疾。”她一向很少哭的。


林嗣宗浑身一抖,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,道:“你果然是为父最得意的孩子。猜甚么都这样准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却抬起手,狠心打了女儿一巴掌。

    林绮年捂着脸,震惊地看着父亲。

    林嗣宗喘了口气,才发抖地指着女儿:“你曾随我,居住过岭南。可知岭南盛行的自梳女,是个甚么情况?就敢说要做自梳女!”

    她垂着头:“终身不嫁,自己养活自己。”

    自梳女的风气起于蚕丝业兴盛的南方珠江一带,有畏惧礼法苛严、婚姻可怖的少女,矢志不嫁,自梳鬓发做已婚状,自此独居,以纺织养活自己。

    是女子在世事所逼,礼法重负下,为求走出深闺的无奈之举。

    林绮年随父远游的时候,曾亲眼见过。

    林嗣宗冷笑:“自梳女,得益于南方个别地区,蚕丝业盛行,有一些女子靠纺织就能勉强养活自己,所以才能有条件做了自梳女,可以走出深闺,自立门户。若为父……若为父……你自小不学女红,学的是经史子集,山川地理。百无一用是书生,何况女子不科考,你靠什么养活自己?”

    林绮年沉声道:“我有手有脚,不是耐不住清寒的娇娇女。也可自此学纺织,不妨长做岭南人。”

    林嗣宗气得笑了,恨道:“半懂不懂,口出狂言。”

    他扶着床沿,又喘了口气。

    林绮年忙上前扶着他道:“是,女儿狂妄。爹爹莫气坏自己。”

林嗣宗望着爱女,目有悲戚:“我早知你年纪尚小时,随我见了岭南风俗后,就隐隐有自梳意。你可知,照俗例,自梳女不能死在娘家或者亲戚家里,父母亲眷也不得敛尸。好一点的,由其他自梳女用草席,抬到荒郊野外埋葬;更多的,就是被抛入河海,埋骨鱼虾嘴里。”

  世道待寻常女子苛刻,待自梳女,更是鸡蛋里面挑骨头。

    林绮年默然,许久,才道:“我不管身后事。就是曝尸荒野,活着时也是痛快的。”

    林嗣宗眼圈有些红,骂道:“逆女!你教为父……教为父,怎忍心想及你死后曝尸荒野,葬身鱼腹的凄凉之景!”


 “如果你自梳,以对自梳女德行的苛刻要求,这种不轨是随便宗族捏造的。宗族随便安你个忤逆的名头,就可以你‘不轨行事',教你沉塘,或是活埋。何况一旦为父……为父西游,你的婚姻大事,就全掌握在宗族手里。"

    “自梳女被以她为耻的族人,逼着嫁人,或者发卖,这样的事,也决是不少。”


林绮年默然,她知道父亲说得,族里人是做得出来的。

    她还记得年幼时的一件事


   九年前,她只有七岁的时候,族里对父亲还没有积怨深重,而她因为时常随父远游,也不大明白宗族是什么,就是以为是一群叔叔伯伯在家庙里谈天说地,讨论事情而已。

    直到那一日,父亲有事,回来拜访族中保甲。

    就把她放在祠堂的门外,嘱咐她稍等,只是绝不许跑到祠堂里去。

    祠堂是寻常不许女人进去的,女人除了受罚在祠堂执行外,就只有在新妇嫁入的第一天,和族里族人嫡女成年,登记族谱的那一天,一辈子才能进去这一次。

    她从小就有些叛逆,父亲虽说不许,她反好奇。

    这栅栏隔着的祠堂,黑乎乎的,她觉得有些冒险的刺激。

    守祠堂的叔叔伯伯,都已经在昏热的天气里偷起懒来。她就仗着自己身形娇小,从栅栏的缝隙里挤了进去。

    刚一钻进去,她就浑身一个哆嗦,觉得骤然有一股寒气。

    厚重的帷幕垂下一片黑。

    一片阴暗里,有鬼火闪闪烁烁……呀!

    原来是长明灯。

    一点点幽幽灯火,闪闪烁烁。好像是死人的目光透过这摇曳的灯光,射出来了。

    而长明灯后的神主牌位,一列列排上去,渐渐高到屋顶。无来由,一阵森森寒气,好像有无数透明的东西在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她有些怕了,就想跑出去,忽然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,就赶紧捂住嘴,躲到帷幕后面。

    一个细细地声音响起来:“我……我明明记得小乖爬进来了呀?”

    一个身影映在木窗的纱上。

    徘徊了片刻,吱呀一声,那个身影还是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。

    她屏住呼吸,悄悄探出头去看一眼——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她发现那是一个小男孩,比她还小一些的样子。

    小男孩身材瘦小,很天真的样子,穿着一身绣着鱼的布衣,蹬着虎头鞋,四处的看,细细地、奶生奶气地喊:“小乖,小乖,你出来?”

    因为年纪小,他似乎还认识不到这里有什么可怖,看到那一列列阴森的牌位,他也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在一片寂静里,砰地一声,小男孩碰倒了什么东西。是一展长明灯。

    铜做的长明灯砰地掉在地上,闪烁几下,熄灭了。

    林绮年刚想爬出去叫这个族弟,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砰地一声推开门。

    她赶紧缩回去,她记得爹说女子不能进宗祠的,更不能叫人知道。

    然后一阵咆哮声响起来,一个低哑哑的声音在阴惨惨的祠堂里回荡:“你敢熄灭了祖宗的长明灯!你犯了族规———!”

    小男孩被吓了一跳,但是这个天真的孩子,又觉得这种拖长了的阴惨调子有趣,学了一声:“族规———”

    回荡在祠堂里的,都是这声天真的族规。

    那个叔叔捉住小男孩走了。

    林绮年爬出来,觉得又阴森又不好玩,破规矩还多,打破一盏灯,那个族叔就要骂人。

    她想着:这个可怜的调皮小族弟,一定要挨板子打屁股了。

    就在第二天,她知道了这个小族弟的下落。

    就在那天中午,按族规处置———这个熄灭了一盏长明灯的小男孩,被溺死了。

    小男孩吸饱了水的青紫腹胀的尸体,浮上池塘的时候,族里的保甲和族老们,在祠堂里,又点了一盏长明灯。

    青烟缭绕中,他们念念有词,向代表着祖宗魂灵的长明灯叩拜,而它依旧闪闪烁烁,一片幽暗里,好像是死人透过这摇曳的灯光,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因为被族里事务耽搁而晚了一步的父亲,最终被气得拂袖而走,拒绝参加祠堂的族中大会。和族里的隔阂,就这样开始了。

    而林绮年回去以后,就做了三宿的噩梦,一场大病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还依稀听得到那声回荡在祠堂里的,孩子细细的、天真的喊声:“族规———”

    幼年的林绮年,无论父亲怎么解释长明灯这个风俗的来源,都一直坚信:那盏长明灯,一定是用小男孩的尸油点起来的。

    所谓宗族,所谓族规,在林绮年看来,终于凝固在了那年,凝固在了一盏盏长明灯里。

    宗族会对一个得罪族里,又失去父亲的女子做出什么事来,她都不会惊奇。

    长明灯下,族规之下,以鬼神祖先的名义,可累着重重尸骨呢。

    她终于,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自梳的念头,叹了一声:“罢了,罢了。阿爹,你说罢,要我怎么做?”

林嗣宗眼含泪水“你随你娘,钟灵毓秀,可惜,终归是个女儿身。”

他别过去不再看女儿,说话的是哥哥林延年“小妹,为兄为你谈好了一门亲事,齐家老爷有意求娶与你,齐家是近年来新搬来京城的江南大族,这位齐大人更是圣眷正浓,任职礼部,齐大人为人知礼而儒雅,一向最有规矩,府里也是干干净净,绝没有宠妾灭妻之事。”

林嗣宗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做事,惊愕的转过身泼了他一身药汤:“你当我久不理朝堂争斗,就甚么都不知道了吗?齐家,齐家的确权势正隆,可那个齐子成――他去年刚死了原配。今年比我都大了两岁,恰恰四十有三!”

    他像是被怒气惯得脸色红润,竟然忽地能自己坐起来了:“你妹妹即将十十九。今年也不过二九之龄。嫁过去,给一个儿子都娶妻了的人当填房?”

“爹,妹妹要是嫁过去,我族······”他话音未落,林嗣宗却因气急攻心晕了过去,房间里一阵兵荒马乱,林延年深吸一口气,看到妹妹站起来后,不满的发现自己竟要平视她,但决定忍下这点不满“小妹这段时间就别看那些男人的东西了,多看点女则女戒,早日准备出嫁吧。”

林绮年一直未曾发言,她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呼啦啦在烧着自己。只是身上这具躯壳像冰一样冻住了它。

    林绮年自小,就从父远游。

    她少小时曾在江南,在父亲的带领下,向江南的农桑高见之士,学习江南的水田如何治理。

    她少小时曾在黄河边,看着黄河汹涌,听父亲与人商讨如何根治黄河水患。

    她也曾在岭南,与父亲讨论南方重巫鬼的风俗,看着父亲的老友烧毁淫祠。

    她学着父亲,去分析借债对百姓的影响,去怜惜百姓。

    现在,却是她最敬重的父亲,要她嫁人,要她低头。要她到男人后边的那个内宅里去,以保性命。


与齐家的婚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。两家都想尽快,赶在林嗣宗西游前。否则,眼看林嗣宗病愈发难以回天,未嫁女守孝可是要守三年的,三年都不得婚嫁。

    林绮年已经是形同被软禁。

    反常的是,她对一切都沉默以对。

    老父拉着她嚎淘哀戚,昏病中也喃喃哀叹对不起。

    林绮年只是一言不发地吹凉了烫滚的药汤。

    她眉宇间越见郁然。

    到了要迎亲的那一日了。

    林寿永怕出意外,叫的是最强壮的婆子去看着妹妹。

    府里人苦劝,林绮年也只是岿然不动地守着昏迷的父亲,丝毫不理会要给她整妆的女子,丝毫不理会即将到来的迎亲队伍。

    下人一急,就去找了林寿永。

    林寿永来的时候,袖着手,说了一句:“绮年何必?”

    他温和地劝道:“父亲也是认了这门亲事的。你不要教父亲在病中也不安心。”

    此时门外隐隐有锣鼓喧天,似乎迎亲的队伍快要到了林家的这边。

    林绮年回头,钉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林寿永还没反应过来,铿锵一声,一把雪亮的剑对准了他。

    林绮年以迅疾的速度,抽出林嗣宗房内一把装饰的宝剑,把它锋利的剑尖,指在了林寿永的胸口。

    她拿着剑,轻蔑地,又叹息地开口:“郁郁涧底松,离离山上苗。以彼径寸茎,荫此百尺条。“

    少女的眼光如电:“林寿永,你听着。这是世间古来轻女子,而不是你有甚么可得意的。”

    林寿永被吓得退了一步,却看到林绮年回头看了一眼父亲,叹道:“养育之恩何其重。儿不怪您。只是时事千古使之然,阿父也是尘寰人。”

    剑花忽然一转。

    一把剑,忽然猛地朝雪白脆弱的脖子横去。

    血花蹦了出来。

    然而终于没有陨灭。

    门外的丫头婆子乍听动静就扑进来了。

    那道剑光,只是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浅淡的血痕。

    最终,林家的新妇是昏迷着被送上花轿的。

    那锣鼓吹吹打打,四角垂着金铃的花轿里还是往齐家去了。

    对外,对齐家,只说新妇孝顺,不忍离了病中父亲,因此哭闹不休,累得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据说,拜堂时,都是丫头婆子扶着她拜。

    花轿离家的时候,天边落日。正是黄昏。  

就在红事后的第二天,给齐家浣衣的婆子,看到有一个丫头捧着疏衰裳,齐,牡麻纸,布带,疏履这一整套白丧服过去了。

    “呸!这是哪个不吉利的,新夫人刚入门,就送了这一套过去?”婆子搓着衣服,问丫头。

    丫头答道:“是新夫人的亲爹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荷哟!”婆子好像听到什么似地叫了一声,压低声音:“昨晚?三年?”

    丫头诡秘地比了一个指头,说:“这位好运!是嫁进来了后才晦气,只要守一年呢。”

    婆子荷哟的又笑了一声:“那昨晚?”

    丫头摇了摇头:“晦气!老爷嫌晦气,转身就去姨娘的房了。”

    婆子懂了,就讪笑着不再开口。

林氏是昏迷着被抬进洞房的。

    但是洞房也没能成。因为就在那一晚,风雨乍作的时候,林家传来消息:林嗣宗西游了。

    齐子成留着长长的胡须,头发里有银丝,身材胖盘,皱纹边是丹凤眼,气度威严。

    他听了消息,也不意外,转身就出去了。离开前,对着刚刚苏醒过来脸色苍白的林绮年,很是和颜悦色地开口:“夫人不要哀毁过了。”

    新妇既入夫家,就是夫家的人了。所谓女子不二主。

    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

    女子在家的主是父亲,因此未嫁女要为父亲守三年丧。

    而已嫁女的主是夫,所以要守夫家的规矩,为夫家翁婆和夫婿服三年重孝,而为自己的娘家父亲,却只能服一年孝了。

    新妇林氏,却坚持要服三年丧。

    齐老爷听到这个要求,是很不悦的。

    然而到了西苑门口,他一只脚刚抬起来,又缩了回去――他想起来,这是一个刚死了亲爹的女人的院子――不吉利。

    他皱着眉,叫婢女去喊。

    喊了几声,他看到房里被几个婢子簇拥着,慢慢走出来一个身着高领,披着麻衣,身材文弱,面容清丽却苍白异常的少女。

    她走得很轻,好像元气大伤一样。

    少女到了门前,以很漠然的眼光看过来。那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。

    齐老爷倒是眼前一亮,看见她细细的柳叶长眉,年轻鲜润的面容,雪白的皮肤和文弱袅娜的身材。

    他扫视了一圈这青春的躯体,比他家那几个姨娘还要貌美年轻。

    他动了动眉,扯了扯皱纹。因为这年轻润泽了他的眼,开口的时候,语气都温和许多:“夫人,你这样是礼法不通的,齐家也需要你主持。但是你有孝心,这很好。我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,你可以守一年半的孝。”

    但是脚下还是牢牢站在院门之外。

    少女没有说话,好像很厌恶他这样的眼光,只是冷冰冰地看他一眼,挣脱几个婢女的手,扭头就走,回房去了。

    少女身后一个婢女连忙上前向齐子成赔罪:“老爷,夫人她哀毁过剩,神智有点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林家大舅子特别从自己房里,陪嫁给妹妹的婢子中的一个――林绮年原本就没有甚么贴身婢子。

    齐子成刚刚显示了大度,这个时候是不能小气的。他不痛快地,颇有威严地:“既然如此,这几日就好好照顾夫人。”

   只是婢女们不敢这时候就告诉齐子成:他这位新夫人,曾数次自尽。幸而因为林大郎君的嘱托,她们几个下人拿自己的贱命苦苦哀求她,才暂时打消了新夫人寻短见的念头。

    只是这位过去的林家娘子,现在的齐家新夫人也真怪。为什么要因为她们几个贱命的苦苦哀求就这么妥协了呢?

    不过她们家人的卖身契还在林家手里。照林郎君哦,现在说林老爷的话做就是了。

一年的丧期很快就结束了,林绮年自始至终没有踏出那个所谓正妻的院子,她嫌外头的空气都晦气,但齐老爷可等不了了。

但他怎么也没想到,他这个当家老爷低三下四的求欢换来的是新夫人抡起书架,吓的肥胖的齐老爷连连后退告终。

 然后第二天,西苑里就布满了欺齐府家生子,个个都是蛮横力壮的婆子。

    而齐子成手上的伤,府里都传开了:一个不肯让丈夫近身的妻子。

    府里的窃窃私语简直沸反盈天。

    一个女人――哈,一个女人怎么有资格拒绝丈夫的亲近?

    齐子成很不满地去见林寿永的时候,说了这一事。“亲家!你的好妹妹!”

    林寿永披麻戴孝迎接这个大了他近二十岁的妹夫。他现在重孝在身――他得守三年。

    听了齐家的事,他想了想,叹道:“妹妹从小就跟着父亲,学得有些清高,恐怕这夫妻一道,不大懂。”

    齐老爷瞪起眼,听林寿永说:“唉!唉!所悲我家门不幸,自幼丧母。亲家莫急,我请人去劝劝。”

    说着,林寿永又慢条斯理劝道:“要折服一个女人。一个已经是亲家你妻子的女人,还能有甚么手段?这都是老法子。亲家当明白的。”

齐老爷越是沾不得,就越想。

“夫人,昨晚是为夫醉了。今天我们来谈谈,谈谈。”

    林绮年在周围婆子的瞪视下,慢慢环视一周,哼了一声,忽然开口道:“谈什么?”

    见她语气里的意思似乎松了下来,齐自成满意起来,命下人们站到门外去守着,不要走远。当然――他早就先叫下人把房里所有尖锐的都收走了,烛台也换成了钝的。

    他坐到少女对面,笑道:“听闻夫人是饱读诗书的才女。为夫不才,也读了一点书,当与夫人共话千秋。”

    齐自成目光一直徘徊在她执着书的修长手指上,嘴里说:“夫人看得是甚么书?”

    少女道:“手札。先人治水的手札。”

    齐子成一时愕然,抚须道:“夫人怎么看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她掀了掀眼皮:“读什么?”

    齐子成道:“这等书,我寻常清贵士子都不看,乃是与匠工打交道的小吏要钻读的。夫人正是好年岁,读这岂非败兴?我房里还有些烈女传一流。还有一些四书――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我不爱看。”少女冷笑一声:“史书我倒是看得进几章。”

    “哦?哪几章?”

    “陈胜吴广,黄巾起义,则天皇帝。”

    齐子成听了,脸一下子青起来,道:“都是大逆之辈。”

    林绮年不以为意:“哦,你齐家三代在江南,根深蒂固,广占良田。怕老百姓学黄巾起义,无可厚非。至于则天皇帝,天下碌碌须眉,对其朱笔杀伐得也从来不少。”

    齐子成喝道:“不要胡说,夫人!”

    少女又冷笑一声:“道貌岸然。既然说要共话千秋,又何必动怒?”

    烛光下,她肌肤越发润泽,即使是冷笑,也同样青春逼人。

    齐子成何时被女子这样不恭顺过,顿时大怒,只是因那点留恋*,才强忍道:“夫人,诽谤夫家,是要论罪的。”

    林绮年懒洋洋道:“诽谤?你觉得我哪里诽谤了?你不是还曾向圣人哭诉说家乡宗族占的那些水田,其实都是百姓不要的荒地,与其给百姓养鱼,不如由你家造福乡里,把这些废田养肥后再给百姓种?“

    齐子成倒竖起眉毛:“住口!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的这些诽谤之词!胡言乱语,关心江南的农桑水田作什么!简直是母鸡打鸣!”

    林绮年看起来可不想住口,她决意激怒齐子成似的,挑起眉毛:“不料老爷竟然是个起光之徒。”

    起光之徒是一本经典的民生杂谈里讽刺过的著名庸官典故。

    一边欺上,一边瞒下。

    熟料齐子成顿时两眼一茫然。

    显然没听过。

    林绮年看他这样,顿时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曾在江南劝农桑的礼部官员,恐怕是从来没看过这种事关农桑和民生的书籍杂谈了。

    少女吟道:“碌碌得志向,高明居下堂。”

    最后这句诗,齐子成是听明白了。他为这个贱女子的傲慢而羞恼异常,勃然起身,道:“再高明,你也是个女人,夫人!”

    齐子成走近她,眼光徘徊在她的胸口:“夫人并无亲生子。还是赶紧生一个儿子,再来高谈阔论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?”林绮年止住笑,轻蔑的眼光一扫而过:“你不配。”

    她忽然拿起烛台:“钝器不能过于伤人。但是蜡烛却能起火。”

    齐子成哼道:“婆子和小厮们就在外边。贱婢来不及伤我,倒是要连累府里的下人挨罚。”

    林绮年倒是又笑了:“我烧得不会是你――!”

    哎呀,齐子成惊恐地看着她把蜡烛上的火往自己雪白的脸上倒去!

    荷哟!这尚未享用的身躯便要毁了吗?

    他胖盘的身躯扑上去,一把扑过去,打翻了烛台,火一下子在地上熄灭了。

    齐老爷胡须被烧焦了一些,看着被闯进来的下人们擒住的林绮年,恼羞成怒:“疯婆子!”

    林绮年被擒住,也没什么特别神色。只是仰着头,只是傲慢地微笑。

    满意惯了的齐子成,终于意识到: 一个女人嘲讽了他,傲慢于自己应该服侍的丈夫!

    次日,一早。齐子成又去了一趟林府。

    “大舅子,你家得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
    这次齐子成冷静下来了,他说:“虽然婚姻是两姓之好,那个人是不大重要的。但是这种……这种女子……”

    林寿永听了,突然脸色也青起来了,那凄风苦雨一样的夜晚,从父亲的态度那得到的满足感,一下子从他的面孔上消失了。

    他看见一个始终站着的林绮年。

    林寿永冷冷道:“她……她大约是从先父在外游历多了。走过的地方太多了,读的书太多了,有点野和知道点事是正常的。你看,她走过岭南,去过江南,到过西北边塞,居过蜀中,治理过黄河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脸色更铁青了,一时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因为林寿永发现连自己都没去过这么多地方。

    半晌,林寿永低声道:“亲家不要急。我上一次就说了,我会叫人去劝劝她的。一定让她做一个正常的女子。”

这天,哀儿送来了自己做的饼,那饼做的歪歪扭扭,林绮年熬不过哀儿含泪欲下的可怜模样,象征性的咬了一口。

刚咽下去,她脸色就变了。

    眼前开始昏昏沉沉起来。

    ――――――

    齐府里西苑的婢女下人都是喜气洋洋。

    老爷终于到夫人这里过夜了。

    一个进去收衣服的丫头,一眼瞄到红帐里,

    胖盘而松弛的男人躯体,覆盖在了青春的雪白女体上蠕动。

    松弛而褐黄的皮肉垂在少女紧致的小腹上。

    对比鲜明到恶心。

    红帐里垂下一只雪白而修长的手臂,不断抽搐,似乎垂死挣扎。

    丫头一眼看红了脸,抱着衣服匆匆出去了。

    只是到了门口,发现天空骤然昏暗了下来,黑云阴沉沉地压着,一道惊雷划过。

    这场雨下得天地间一片淋淋。和哭声似的。

    回到林家的应氏很高兴,真心祈祷:“姑奶奶总算得了夫君的宠幸。保佑姑奶奶一举得男。”

    哀儿听了,也兴奋地拍着手,懵懂道:“那就像爹说的,那些人就不会说姑母可怜了?”

    西苑的婢女脸上都有了喜气。她们总算能在别院面前抬头了。

    林寿永也高兴,他醉醺醺地痛快喝着酒。

    郑家人也很欢喜:“这下也对得起外甥女了。”

    快五更的时候,雨声叮叮咚咚,似乎在给天地间所有人以醉醺醺的幸福与喜气。

    除了齐老爷。

    只有齐老爷提着亵裤,露着那身松垮的皮肉,很不足地出来了,喃喃自语:“原来,这种女人……也是一样的躯体和其他人没两样。”、

他很不高兴,觉得自己白费了力气,提起裤子就走了。

而红帐里,林绮年无神的望着账顶。

丫头进去收拾的时候,看见少女伏在床边,裸着雪白的女体,哇的一声呕吐起来。

    吐到胃里再没有一点东西,她直挺挺又躺回肮脏的床上,抬起布满吻痕的手臂仔细看了看,忽然虚弱而苍白的冷笑起来,喘出一口气,喃喃道:“都是蠢物——!林绮年,你还看不透吗!何苦绊住自己!”

她想死,但在丫头婆子密切的关注下,一次也没死成,相反,她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。

这种日子,林绮年的目光慢慢变的呆滞,而这样的林绮年却更招人厌恶,齐老爷来看了一次,就送了三个字“真是疯婆子。’

林绮年讲到后面反而冷静下来,摸着空瘪的肚子“后来,所有人摁着我,给那个恶心的人物生了一对儿女,就把我丢到这地方来。我的故事讲完了--”

她一点也不像故事里的疯婆子,抬起眼,扫过面前的七位少年“你们都是些好孩子,万万莫要落了后尘。”


叮~

游戏面板跳出来“恭喜获得《林绮年的赞赏》请问是否站队npc林绮年,林绮年战队共一人。”

马嘉祺毫不犹豫的,点击了是。

“叮~林绮年方增加七人,总数八人。”

林绮年看到他们没有反应,自己也乏了“明日是那个混蛋的大女儿的大婚之日,我请你们喝杯喜酒吧。”

“任务一,阻止林大娘的婚宴举行,任务为完成度20/100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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